鹿梦令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棉花糖小说网www.aaeconomics.com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
阳川海道:“当年颜真卿挥写这《祭侄文稿》时,有一段史实,小师姐可知否?”
朱慧韫摇头道:“不清楚,你且说说。”
阳川海叹了一口气道:“公元
年,唐代安史之乱发生后,北方多数郡县在叛军攻击下纷纷陷落,而颜真卿的平原郡仍在坚守。其时,常山太守颜杲卿为颜真卿的兄长,与颜真卿一样坚守城池,力抗叛军,其子颜季明则负责联络。后来安禄山围攻常山,经三天激战,常山粮尽水竭,陷于敌手,颜杲卿被叛军俘获。叛军将刀架在其子颜季明头上,让颜杲卿降服,颜杲卿不屈,最终颜季明被杀,身首异处。颜真卿得知凶信后,立即派人至洛阳、河北寻找尸骨,仅得到侄子颜季明的头颅,其余尸身部位不知去处。当时颜真卿悲痛之情难以言表,只得将侄子的头颅运回长安安葬。这篇书法名作《祭侄文稿》,就是他追祭侄子所写的。”
朱慧韫一听,也是轻声叹息,道:“颜氏一家,真是忠烈!”
阳川海沉声道:“所以本帖前十二行,是颜真卿叙述个人身份和称颂侄子生前所做事迹,书写时心情尚较平静,字也写很规矩、圆浑。到了后面,笔锋就有大变化了!小师姐你看,至“贼臣不救”,尤其“父陷子死,巢倾卵覆”时,颜真卿当时是愤慨、悲痛之心情难以自禁,字也逐渐突破原来的矜持规矩,忽大忽小,时滞时疾,至末两行之“视而有知,无嗟久客”,特别是“呜呼哀哉,尚飨”,似无意于书,信笔而书。”
朱慧韫边听边点头,似乎理解了此行书的运笔要义,看着阳川海道:“川海,你还知道这么多呢,比我强多了。”
阳川海道:“我自小是孤儿,在街边流浪多年,有时也帮书摊主人看看摊子以换取一点薄饼杂粮,有时候就翻看那些书籍了,才会略懂一二。”
朱慧韫点头,又道:“那我再问你啊,这颜真卿和他哥哥既然都是忠臣,那唐朝有那么多忠臣为何最后还是灭亡了呢?”
阳川海道:“小师姐,这说来话长了,这是史学家们才说得清的事儿,我也是一知半解。”
朱慧韫眨了眨眼睛。阳川海想了想又道:“其实就算史学家知道历代朝代灭亡原因,就算忠臣有进谏又如何,如果皇帝昏庸、朝廷腐朽,百姓还不是照样难逃家国动荡之苦。你看现在,我们南宋也是面临国破之苦,哎!”
朱慧韫似有所悟,问道:“对了,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的南宋小皇帝情形如何?现在朝廷在哪吗?”
阳川海叹气道:“听说当日临安城投降前夜,益王赵昰、广王赵昺在驸马都尉和国舅等人护送下潜出城外,逃往婺州,后又至温州,为赵宋王朝保留了一丝血脉。此后,张世杰、陆秀夫也陆续率残部到温州会合。文天祥、陆秀夫拥立赵昰为天下兵马都元帅,图谋再度中兴。前年的六月中旬,赵昰一行辗转到福州后称帝,史称宋端宗。此时天下还有几分在我们宋人手里,宋朝约有军队二十万上下,如果指挥得当,胜负也未可知,但宋朝君臣失策,低估了元军,致使扬州沦陷,真州、通州相继失守,我宋朝失去了长江以北的最后据点。在元军压迫下,听说流亡宋朝一步步往南逃亡,如今小皇帝具体在哪,我也不知。不过也有人说,辗转来到了我们广东一带。”
朱慧韫听完,便不说话了。她又练习了几笔,发现自己所写的结构和笔法还是不理想,顿觉沮丧,跺了跺脚,把手中兔毫毛笔一扔,嘟起嘴道:“不写了不写了,还是去练剑吧。”说完,她拿了佩剑,往楼下的空地走去。阳川海便也提了自己的长剑,跟在朱慧韫身后下了楼。
到了场地中央,朱慧韫可爱地眨了眨眼睛,道:“川海师弟,我这几日都在屋里,没离开过凌波堂,都闷死了。要不我们去一啸崖,好吧?陪我去山里透透气?”阳川海一听,当即点头,他觉得朱慧韫喜欢做的事,自己多支持就是了。朱慧韫开心一笑,伸出手去拉阳川海手臂,两人亲昵地往清心楼外跑去。
出了凌波堂的南门,两人便往一啸崖方向走去。走没几步,到了一个分岔路,只见有三条山路蜿蜒在草木之中。两人知道,其中两条路都可通往一啸崖。朱慧韫玩心顿时生起,嘻嘻一笑道:“川海师弟,我们玩个游戏可好?”阳川海笑着点头。朱慧韫道:“我们从此处分开,各走一条小路,看看谁先到达一啸崖,如何?”阳川海觉得小师姐的调皮模样,甚为可爱,于是笑着点头。朱慧韫又道:“如果你输了,下山之时你可要背我。如果你赢了,我就去耳聋伯的贡柑园里买五个大贡柑给你尝鲜。”阳川海哈哈一笑,应承下来。朱慧韫一脸欢喜之色,只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颇为好玩,便将手中的佩剑扬了两下,以示扬威,然后蹦蹦跳跳的往北向的小山路走去。
阳川海看着朱慧韫活蹦乱跳的样子,心中很是欣喜。因小师姐平日在师父和众师兄弟面前,几乎都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,今日如此欢快跳脱,看来是心情颇佳,方能如此活泼烂漫。见朱慧韫的身影消失在山林草丛之中,阳川海也阔步从另一个小山路走去。他对此次输赢看得极淡,所以一路上不急不忙,按照自己平日正常的登山之速向一啸崖行进。这沿途山色葱翠,高山飞鸟,美丽景致自不必说了。
走了约一炷香的工夫,阳川海走出了幽静小路,迈入一片开阔平地,见平地旁的一块大石上写着“一啸崖”三字,便知道自己已经到了。看了看四周,并没见到朱慧韫。闲着没事,他拔出剑来,将今日新学的两招剑法使了一遍,感觉剑路连贯,手感颇佳。想到或许可以抵挡马普几招,他心中心情登时十分舒畅,一声长啸,倒纵出去,在半空轻轻巧巧一个转身,向前纵出,落下地来,站定脚步,这才睁眼,只见双足刚好踏在危崖边上,与崖缘相距只不过两尺,适才纵起时倘若用力稍大,落下时超前两尺,那便堕入万丈深谷,化为肉泥了。他正想:“我做事还是稍显鲁莽,要是再多踏前一两尺,今日就得死于此山崖。”
忽听得身后有人拍手笑道:“川海师弟,好得很啊!”正是小师姐朱慧韫的声音。阳川海心喜,转过身来,只见朱慧韫手中提着几束花,笑吟吟的道:“川海师弟,居然被你给赢了,真是讨厌!”她放下花儿,将手中佩剑放在山石上,说道:“你方才那个闭目转身后跃,十分好玩,我也来试试。”
阳川海心想玩这游戏可危险万分,自己刚才一时兴起,鲁莽之下来玩也是危险至极,小师姐伤病初愈,力量稍一拿捏不准,那可糟了,但见小师姐兴致甚高,也不便阻止,当即站在悬崖边,随时准备接应。朱慧韫一心要赛过阳川海,心中默念力道部位,双足一点,身子纵起,也在半空轻轻巧巧来了一个转身,跟着向前窜出。她只盼比阳川海落得更近悬崖边,窜出时运力便大了些,身子落下之时,感觉山风冷嗖,突然害怕起来,睁眼一看,只见眼前便是深不见底的深谷,顿时吓得大叫两声。
阳川海早有准备,一伸手,拉住她左臂。朱慧韫落下地来,只见双足距崖边约有两尺多,确是比阳川海更前了些,她惊魂略定,笑道:“师弟,我比你跃得更远,这次算我赢了。”阳川海见她已骇得脸上全无血色,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,笑道:“这个玩意下次可不能再玩了,师父要是知道了,非严厉斥责我不可,只怕得罚我去伙房砍柴一年了。”
朱慧韫定了定神,退后两步,笑道:“那我也得受罚,咱两个就在伙房一同砍柴,岂不好玩?天天可以比赛谁砍的木柴多。”阳川海道:“咱们天天一同在伙房?”他不由得心头一荡:“我若得和小师姐在伙房日夕不离的共居一年,岂不是难得的快活美差?唉,哪有此事!”说道:“就只怕师父叫你在清心楼中苦练字法,一步也不许离开,那么咱们就一年都不能见上一面了。”
两人离开悬崖边,并肩走回平地,各自拔出佩剑。阳川海道:“小师姐,你剑术比我高明,我使一招‘凌云有信’,你帮我指点一二可好?”朱慧韫点头道:“你尽管使出来哈。”
阳川海右手持剑,扎好马步,接着身子前倾,手中长剑抡出一道圆弧,正是凌波剑法的“凌云有信”。朱慧韫看着他,拍手道:“川海师弟你这招使得真是好看,三师兄常说你一表人才,真是如此呵。”说着她将佩剑提起,近身一剑挥来。
阳川海赶紧扭身一躲,那来剑从其手臂三寸之处堪堪滑过。阳川海笑道:“好险!这一招要被小师姐你打中,我这一表人才可就变成了半表人才。”
朱慧韫听了阳川海这句风趣之言,更是哈哈一笑,手中的剑并不停下,顺势弯腰使了一招“凌霜拂穴”,攻向其中路。阳川海先是斜后退半步,接着运用臂力抡动长剑,一招“凌越星移”将朱慧韫的来剑挡了开去。
此时,阳川海突然惊讶的发现,刻在礁石上的那招“百川朝海”和自己方才刚使的“凌越星移”竟然有些相似之处,不过剑势、劈向、后招还是有较大不同。于是他不假思索,使出“百川朝海”,攻向朱慧韫持剑的右臂方向。朱慧韫没料到阳川海会再使看似同样的招数,而且剑法有异,顿时大惊失色,急忙扭腰变身退避,险险躲过这一剑。
朱慧韫诧异道:“咦,川海师弟,你刚才使的是‘凌越星移’,怎么有些变化了?怎么威力大增呢?”阳川海心中一震,为自己所学新剑法有此威力而感到欣喜,但小师姐这么一问,也令他有些语塞。他正欲开口告知朱慧韫有关礁石上剑法的事儿,但心想,自己没告诉师父就去学了别家的剑法,小师姐会很不高兴的。她病情初愈,还是来日再酌情告诉她为好。于是阳川海减缓了手中的剑力,道:“小师姐见笑了,我就随便乱挥几下而已,变化是谈不上的,威力大增更加不敢当。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,方才我是乱剑之举,小师姐你莫太在意。”
朱慧韫收起剑来,微笑道:“看来我爹说的没错,你真的是天资过人。‘凌越星移’这招我比你早练五六年了,但发现你使出来之时威力却是比我要大。去年我央求爹爹让你学习剑法,看来是对的了。”
阳川海道:“小师姐,原来当时你也帮我向师父求情?”朱慧韫点头道:“去年夏至之时,我听大师兄说,你是习武之才,不要再留在伙房干活。我便信了,也去向我爹求情。当时爹爹并不答应,我想起你从前对我的各种好,便气得哭了,把自己锁在屋中两日没出门,后来爹爹愿意让你练习剑法了,就让大师兄来找我,我才出门了。”
阳川海瞧着她的小脸,想着当日她双目微肿的哭泣模样,不禁甚是感动,暗想:“她待我如此,我便为她死上百次千次,也是甘愿。”他上前靠近她道:“以前我以为自己能离开伙房不再打杂,是大师兄引荐以及掌门师父厚爱,今日才得知小师姐你的功劳也是这么大,哎,叫我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。”
朱慧韫笑道:“你这话说的有些生分了,我听陈阿生师兄说,那日我生病卧床,所需药材都是你一人风里来雨里去的从‘何记药铺’买来的。”阳川海道:“应该的,我不过是跑跑腿而已。”朱慧韫问道:“对了,颜家巷那里有新开了一家医馆,名为‘颜太丞家’,你为何不在那里买药,何必要多跑两里路去‘何记药铺’呢?”阳川海微微一笑,将当晚的事儿简略说了一下。
朱慧韫听及他差点被大招牌砸伤,心中很是感动,双目中流露出怜惜神色,道:“川海师弟,其实你当时不用着急,可以等第二日飓风过境,再去帮我买药也不迟。反正我得的不是大病,&#
;&#
;u&#
;
&#
;
m&#
;只是轻症而已。”阳川海缓缓摇头,说道:“那时我心中不安,哪里会等得及到次日才去买药,万一把你病情耽误了,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,我有何颜面活着见师父呢?”朱慧韫低声道:“但如是我死了,你便不想活了?”阳川海道:“正是。小师姐,如果是我懒惰怠慢而导致你无药可用,我也是决计不能活了。”
朱慧韫紧紧握住他的双手,心中柔情无限,低低叫了声“川海”。阳川海想张臂将她搂入怀中,却是不敢。两人四目交投,你望着我,我望着你,一动也不动,此时山风吹拂而来,直让人感觉此情此景殊为难得。
一会儿,朱慧韫道:“川海,最近我为何时时见到你?”阳川海奇道:“你时时见到我?”朱慧韫道:“是啊,我生病之时,一合眼,便见到你了。那一日发烧发得最厉害,大师兄说我老说呓语,尽是跟你说话。”阳川海脸一红,心中无比高兴。朱慧韫道:“等我病情略微好转,大师兄就拿我梦见你的事来逗笑于我。”说到这里,她自己也双颊飞红,不说下去了。
阳川海见她神态忸怩,别有一番可爱之处,心中一荡,暗想:“其实这几日我也何尝不是都在想你。”但这话他并没说出口,镇定了一下心神,道:“小师姐,你的病刚好,在这高峰冷崖不宜呆太久的,我们还是下山吧?”朱慧韫点头称好,她脸颊上的绯红还未完全退去。
阳川海将两人的剑都提到自己手中,还挽起那几束花,扶着朱慧韫拾阶而下,两人肩并肩,继续有说有笑的往山下行去。